奇幻世界
有無數把世界上的人分成兩類的方法: 美麗的和醜陋的, 聰明的和平庸的, 愛讀書和不讀書的, 讀小說和不讀小說的. 我最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分法: 愛讀奇幻小說, 和讀小說, 但是完全讀不進奇幻小說的二種人.
和一個新認識的朋友Bonnie聊天, 才發現我們所熱愛的卡通, 電玩和奇幻小說, 卻是Bonnie不屑一顧的毒藥. 至此以後, 才注意到周遭這樣的人還不在少數.
我平常其實並不特別把小說電影分成奇幻或非奇幻, 這個發現卻讓我好奇起來, 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同的反應. 也許這問題很無聊, 就和去深究為什麼有人喜歡蘋果, 有人喜歡橘子沒什麼差別.
但是別急, 讓我們看看這其中有什麼可以挖掘的.
首先得先界定一下, 奇幻小說和一般小說同為虛構, 到底有什麼根本上不一樣的地方?
在維基百科 (Wikipedia) 的定義裡, 幻想小說(Fantasy Fiction)是一種以魔法或超自然為佈局, 主題或設定的作品. 科幻小說 (Science Fiction) 則是以科學或科技為主題, 和幻想小說在本質上有許多相近之處.
在本文中, 暫時用奇幻小說來做這二個類別 (幻想與科幻) 的統稱.
總而言之, 奇幻小說就是以一個與現實有顯著不同處的世界為背景, 所建構出來的小說. 說起來好像複雜, 其實很簡單. 從睡美人獅子王白雪公主, 到倪匡金庸魔戒哈利波特, 全部都位列於所謂的奇幻陣營之中.
大部份人不接受奇幻小說最常見的理由, 包括
1. 飛簷走壁魔法外星人, 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2. 只有小孩子和逃避現實的人才看這種東西
3. 真實世界可挖掘的事情太多了, 何必要從虛構的世界裡尋求題材
然而Bonnie不喜奇幻作品的理由卻並不在以上之列. 她說: 「我所在意是角色內心的發展, 不管故事背景是現在還是未來, 是愛情還是謀殺, 甚至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情節都無所謂. 我讀過的奇幻小說, 都只著重於描述稀奇古怪的外在世界而已… 」
啊, 原來如此. 奇幻小說所以被稱為奇幻, 就是那些與一般現實不同的世界. 為了說服讀者去相信一個虛構的世界, 作者必須大費心思去構想奇幻世界的歷史, 景觀與運作, 「人物」 往往只是用來展現那個世界的棋子. 也難怪Bonnie 會抱怨, 就好像她期待的是一篇心理分析報告, 讀到的卻是本迪斯尼樂園的導遊書.
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說, 「世界」 在奇幻小說中, 扮演了比人物更為重要的角色. 就像進入遊樂園的孩子一樣, 讀者用想像力與好奇心, 在文字之間遊走探索, 也在自己的腦海中建構著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那種探險般的興奮刺激, 加上構築世界的成就感, 大概就是讓無數奇幻迷不能自拔的主要因素.
然而閱讀奇幻小說, 難道就只為新鮮有趣嗎?
縱使故事中充滿了巫師妖精和異星怪物, 真正動人心弦的奇幻小說, 還是在探討人類, 以及人類所形成的社群.
奇幻作家們或許沒有直接描述人心的細微深奧, 卻藉由天馬行空的想像空間, 來表現自己對現實與人性的看法. 「如果世界末日來臨」, 「如果有外星人」, 「假如衣櫥裡有一個魔法世界」, 「萬一機器人統治世界」, 這許許多多的 「如果」 與 「假設」, 把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 放在一個看似荒誕的環境裡細細檢視, 也讓讀者在目眩神迷之餘, 跳出了久居現實所形成的種種定見, 從一個新的角度, 來反觀所謂的歷史, 周遭的世界, 以至於自己.
相對於那些從人物內心出發的小說, 以扭曲建構外在世界為始, 最後回歸於人的奇幻小說, 是否可以稱之為一種 「自外而內」 的作品呢?
經過一番熱烈討論後, 我們仍舊無法說服Bonnie加入奇幻小說的行列. 她笑著說: 「我大概是比較適合那種 '由內而外' 的東西吧. 」 不過她同意, 回去後要把魔戒好好耐心地再讀一遍.
也許我真的是在比較橘子與蘋果. 不過, 正在讀這篇文章的你, 會是哪一種人呢?
Comments
我是橘子，皮肤不好。
刚读完伍迪艾伦的《Without Feathers》，他的荒谬世界跟一般人想得差很多，也算另一种奇幻吧！不过他在文章里不描述荒谬世界，就因为他一本正经地谈这些荒谬的事情，所以才好笑。
我想看到“伍迪艾伦”这个符号，就准备好翻开不会看到太多正经话。有没有一个符号代表奇幻小说“看见此符号请进入奇幻世界”，那，作家就可以专心“由内而外”了。
Posted by: richblack | August 15, 2006 11:32 AM
我喜歡science fiction,不喜歡fantasy,那我是在比紅蘋果和綠蘋果還是tangerine to clementine? =b
Posted by: Evelyn | August 17, 2006 10:14 PM
楊照曾在一篇有關閱讀歷史的樂趣的文章裡提到，
我們太習慣在歷史裡尋找教訓，用自己現實既有的框架去解釋歷史，
而失去了在單純的異質性與陌生感中所可能獲得的閱讀樂趣。
他舉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或許恰能與格主本篇文字相呼應：
『為什麼非得這樣不可呢？波赫士最感興趣的歷史題材之一，是冰島的創建史詩.........至少有三首在不同時期寫的關於冰島的詩，都出現了同樣一個句子：「用死人指甲堆造的戰艦」。顯然對波赫士而言，再遙遠不過的北極圈邊的冰島，最迷人的特色之一，就是有了這樣不可思議的詭奇傳說：「用死人指甲堆造的戰艦」。
死人指甲如何堆造戰艦？為什麼會出現如此與我們現實經驗全然不符的傳說？傳說怎麼形成或怎麼誤傳的？這些問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傳說裡直接具象浮顯出來的神祕景致，在冰山隱伏的地平線上，緩緩駛來黑幢幢的冰島英雄們的戰艦，那不應該存在的死人指甲堆造成的黯影......』
死人指甲堆造的戰艦，真是太酷了。Bravo！奇幻文學！
Posted by: PONY | August 18, 2006 05:30 PM
這次新文隔了一個月才出來,真是不好意思.謝謝大家還不吝留言.下一篇應該不會那麼久...
richblack:
看過一些Woody Allen電影,但沒讀過他的書.還記得看到"開羅紫玫瑰"中,女主角憧憬的電影英雄從銀幕上走出來時感到的震撼.他的書也是充滿了這樣的場景嗎?
evelyn:
蘋果橘子我都愛,哈哈.
pony:
沒讀過Borges,死人指甲造的戰艦蠻有想像力的.不知道哪天動畫會不會拿來用? :-)
開始看"RahXephon",一向不愛看機器人打架,不過這部的感覺不錯,決定繼續看下去.此外"Ghost In The Shell 2nd Gigs"剩最後一張DVD,還要等半個月才會出來,忍耐中...
Posted by: lotuslee | August 18, 2006 11:3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