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鼴鼠

這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我出生長大的家, 就在走路不到五分鐘的地方.


這裡曾經是一座橋, 人車都得經過它跨過某個廢棄的鐵軌. 那鐵軌, 長久沒有火車通行了, 然而橋下還是人來人往, 變成了書店, 唱片行和電腦店聚集的地方. 一到假日, 我老是往這兒跑, 動不動就在舊書和過期雜誌中泡一整天. 後來迷上了電腦, 更是每隔幾天就跑來這裡, 豔羨著最新上市的電腦設備和電玩軟體.

橋上可以走車也可以走人, 我常常坐在腳踏車的後座過橋, 後來腳踏車變成摩托車, 沒變的是橋上的坑坑洞洞. 其中有一二個特別大的洞, 有時候躲避不及陷入坑洞, 會
被突然而來的震動與響聲嚇一大跳. 於是我們先發制人, 在掉到洞裡以前預先大叫一聲. 次數多了, 就變成一種有趣的過橋儀式.

“砰! ” 我說, 抓緊了前座的人, 然後預期車子彈起, 再落回地面的感覺.

就好像是鼴鼠一樣.

聽說鼴鼠是生活在地底的囓齒類動物, 靠著小而尖利的嘴爪, 牠們在土壤中建構蜿蜒曲折, 長達數公里的隧道. 由於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關係, 鼴鼠的視力幾乎為零.

曾經有科學家做過實驗, 把鼴鼠放在人造的迷宮之中, 觀察牠們用什麼方式來辨認道路. 第一次在陌生的環境中, 鼴鼠總是要跌跌撞撞了很久, 才能找到出路. 但是經過第二次, 第三次的嘗試錯誤後, 就可以一口氣從迷宮起點走到終點.

迷宮的道路中有個高起的平台, 小鼴鼠需要花些力氣才能跳過. 科學家等牠們記熟了道路以後, 把擋路的平台從迷宮中移開. 然而這些半瞎的小動物並不能察覺環境已然改變, 每次走到同樣的地方, 還是固執去跳已經不存在的平台.

也許有人覺得鼴鼠很好笑, 不知隨機應變, 是低智商的動物. 但是我寧可相信對於那些鼴鼠而言, 高台不是阻礙, 反而是路途上的高潮, 牠們期待著跳過平台, 就和孩子期待雲霄飛車的心情一無二致.



“那橋, 早該拆除了.” 我在路上踽踽獨行, 一面下意識尋找那座不存在的橋. 眼前的車河完全不受阻礙, 一往直前奔馳在四通八達的大道上.

這是一種很怪, 好似做夢的感覺, 明明一切都很熟悉, 卻有什麼明顯的不對勁, 就像是有一層玻璃, 把我和週遭的景物隔離起來.

我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純粹是因為地貌的改變, 還是因為身旁不再有一雙雙親愛的眼睛, 讓我能在那裡照見自己, 確認自己?

於是我只好閉上眼睛, 想像自己是一隻鼴鼠, 在記憶之網中搜尋逐漸模糊的影象, 那座失去作用的橋, 橋上的坑坑窪窪, 還有已經鏟平成停車場的家.

“砰! ” 鼴鼠興高采烈, 奮力一跳. 然而高台已經不在了.

本文圖像採自維基百科

Comments

lotus:
請寄e-mial給我
好轉寄那天聚會的相片

lotus:

我想我可以理解妳的感受吔。
台北的很多地方對我而言是既陌生又熟悉,前一陣子要去喝公園號酸梅湯時,一時還想不起來怎麼去。

那天沒機會跟妳多講話,期待下次吧。

讀完這篇感傷的文字,心頭不禁一緊。

葛林在他的一部小說中曾有這麼一段話:「....對城裡的每個人而言,一個城市不過是幾條巷道、幾間房子和幾個人的組合。沒有了這些,一個城市如同殞落,只剩下悲涼的記憶。」

在台北出生長大,幾乎不曾離開過這座城市。但這幾年台北卻時時令我感覺既陌生且侷促。偶爾走在信義區,覺得自己像個觀光客。或許,這就是城市發展的宿命?

光華商場也是我每月固定要報到的地方,拆遷前那陣子更是三天兩頭就往那兒跑。不過老實說,現在行經舊地,竟已有些不太記得它原先的模樣,反而是像這樣坐在電腦桌前時,記憶倒是清晰浮現...哪家店在哪兒、窄窄的人行道、車聲、人聲......終究我也是隻鼴鼠呢。

hayashi:
歡迎來留言.
新公園酸梅湯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以前還有小週末時(週三下午放假)幾乎每週都會跑去.
我也遺憾那天太趕,沒有辦法好好說話.不過對於我這種反應比較慢的人而言,在網上聊天大概更能好好表達呢.

pony:
這次回去出差只有一星期,所以沒來找你.十二月中會再回去度假,請把電話號碼email給我好嗎?

小週末這個名詞好久沒聽到了,我試著回想,但想不起來我那個年代有沒有小週末。

我喜歡重慶南路,高中時常去一家叫做金橋的書店,不久前去那一帶,看到它還在,覺得有些安心。

那天的聚會也給我類似的感覺,除了黎兒姐之外,其他人我都沒見過,但卻有一種安心感,這不只是友善而已。

妳在美國住了那麼久,回台灣有類似的感覺嗎?或者茫然居多?我飄來飄去很久了,在台灣的時候也不覺得真的融入,突然感到這種安心感,很高興哩。

hayashi:

小週末是高二全年級每週三下午放假,因為教室被憲兵(還是軍隊?)借用的緣故,好像在我下一屆就絕跡了.想起來很荒謬,但是學生哪管這些,還蠻高興可以到重慶南路逛整個下午才回家.

那天聽你們在討論高中時的事情,有一點震驚.除了某些年紀太大的老老師外,我倒是很幸運,沒碰過太糟糕的老師.至於軍事化管理,我上的那所初中更加嚴重,以致於進高中時還有解放的感覺.唯一的抱怨是當樂隊時常因"國家學校榮譽"被迫翹課表演.

哇,好久沒想起這些陳年往事了.

lotus,

是有遇到好老師,但也遇到不少完全不適任的老師。
我認識的老師們說,現在這個年代,要那麼混是不可能了。不過那個年代就是那樣。

我也是樂隊的,是被強迫加入的(妳那時候也是吧?),週六和暑假得去練習,害我暑假不能出去玩。

我是不太喜歡那所學校,不過要好的朋友多是高中同學,那裡的學生比學校來的有趣多了。

lotus:
前天忘了跟你說一聲
你的信我收到了
也已經把你的地址轉寄給橘子了
來這裡看到這篇文章
看到橘子的留言才想起忘了跟你說一聲

感冒好點了嗎?

剛看akira留一篇電玩文
提到是給你的回應\
所以我一大早來此拜會囉

今晨打了好大的雷
四點就被嚇醒了
不住閃電的黑夜(直到現在還在打雷閃電,稀奇耶)
滿有奇幻的效果~(笑)

大嫂
雖有改變了的城市
但是還有不變的我們在這裡等你哦...
咪咪

咪咪,謝謝你. 這讓我覺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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