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印象(二) 蘇州
我喜歡蘇州這個城市. 如果說, 上海的庶民生活是隱藏在十里洋場背後的小街小弄中, 蘇州則表裡如一, 無論大街小巷都充滿了庶民蓬勃的精神.
在從車站到旅社的計程車上, 開車的阿姨嫌我們要去的地方太擁擠, 嘴裡說著抱怨的話, 語調卻是輕柔宛轉, 聽不出一點火氣,這才知道所謂的吳儂軟語, 原來就是這個意思.
吳中風雅, 姑且不論那些有錢人所起的亭台樓閣, 一般房舍也多是素淨的黑瓦白牆, 鮮有大紅大綠的顏色. 蘇州的趣味一半在於星羅棋布的池塘水道, 以及橫跨水面, 和倒影相映成趣的拱橋. 在這樣如畫的風景中生活, 也難怪會成就了蘇州人不搵不火的脾氣. 對於著名的園林, 我們看得並不多, 比較喜歡的是忠王府和滄浪亭. 然而再怎麼大的庭園, 也就是在一方土地上左彎右拐, 以人工造出種種的曲折景致. 在標榜 “一步一景, 處處是景” 的名園裡行走, 總讓我聯想起大觀園裡扶著丫頭走路的千金小姐們, 不免有跼踀造作之感. 當然, 園林學問大得很, 這不過是我以偏蓋全的意見.
雖然不那麼欣賞園林, 但是十分喜歡貝聿銘所設計的園林博物館, 不僅館中文物盡是精品, 建築本身也有可看之處, 把好些園林要素, 如白牆黑瓦, 流水迴廊, 竹林假山等, 轉化運用在現代建築之中. 比起同是貝聿銘在日本京都所建的Miho Museum, 園林博物館在規模氣勢上不及橫跨山谷的Miho, 卻更加簡潔收斂. 隔壁就是忠王府和拙政園等名園, 博物館的建築雖現代卻不喧賓奪主, 雖精簡卻不冷冽逼人, 有種親切自然的感覺. 這樣的設計和貝聿銘從小在蘇州居住的經驗, 大概脫不了干係吧? 蘇州的另一個名勝古跡是楓橋和寒山寺. 張繼的名詩楓橋夜泊家喻戶曉, 每年除夕夜, 寒山寺會敲鐘一百零八下, 吸引許多遊客 (尤其是日本觀光客) 來訪. 我們離開蘇州時正好是十二月三十日, 可惜差了一天, 沒能聽到那著名的除歲鐘.
最後一天從蘇州回到上海前, 在旅館隔壁的連鎖水餃店用餐. 時近中午, 店裡擠滿了人, 點餐付費後等了十來分鐘, 眼見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無奈中只好告訴店家: “要趕火車, 點的東西就算了”.
二位年輕的服務員要我們稍等, 急急奔向廚房, 三二分鐘就把餃子和湯都打好包, 裝在袋子裡遞了過來. 看來不到二十歲的女孩跑得滿頭大汗, 一面道著歉, 一面笑著對我們說: “這樣你們就可以在火車上好好吃了. ”
那輕輕軟軟, 不帶一絲急迫的語聲, 正是標準的, 蘇州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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