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 In Wonderland: Anime系列之三: 機械與人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要和惡勢力來對抗…」看過日本卡通的五六年級生, 沒有人會忘記這首名曲和無敵鐵金剛在天空飛翔的驍勇身影.

長大以後開始流行宮崎駿卡通, 紅豬駕駛的飛機, 風之谷裡的飛行器, 還有天空之城裡, 遊蕩著巨大機器人的城市 Laputa, 都和機械脫不了關係. 雖然許多宮崎駿的作品, 都著重於描述機械文明帶給人類與自然的傷害, 影片中對機械構造巨細靡遺的精細刻畫, 還是讓我看得目不轉睛, 完全忘了影片中「機械邪惡, 人性至上」的主題.

日本動畫中經常出現的大型機器人被稱為Mecha. Wikipedia裡把Mecha分為兩種: Real Robot 和 Super Robot, 前者就是一般的人形戰鬥機器, 由坐在裡面的駕駛員所控制; 後者則更加巨大, 有著摧毀世界的神秘力量. 隨著現實世界中人工智慧, 類神經網路, 還有基因生物等科技的進展, 動畫中出現的Mecha從早期純粹的載人運輸工具, 變成直接和駕駛員神經系統相連的戰鬥武器, 「人機一體」和「變身」大行其道. 連近年極受歡迎的Fullmetal Alchemist (鋼之鍊金術師)兄弟也湊上一腳, 哥哥的手腳是義肢, 弟弟則失去了身體, 靈魂被封印在巨大的機器盔甲裡.

以Mecha為題材的動畫不勝枚舉, Gundam (機動戰士), Neon Genesis Evangelion (新世紀福音戰士) 和 RahXephone (翼神世音) 一般被稱作是這類型動畫的經典之作. 我不是Mecha 迷, 這三部裡只看過RahXephone, 是個在過去和現在中遊走的複雜故事, 主角和機器人間神秘的關聯是故事的重點之一. 另外一部Yukikaze (戰鬥妖精雪風) 雖然不用機器人, 但是擬人化的戰鬥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除了人和機器合而為一的Mecha以外, 機器人是不是有靈魂, 人類和機器最根本的差別在哪裡, 也是許多動畫探討的題材. 這類的動畫, 受Ridley Scott 在1982年的影片「Blade Runner」影響至深. 其中最為人稱道的, 就數導演押井守(Mamoru Oshii)根據士郎正宗漫畫所拍的電影「攻殼機動隊」 (Ghost In The Shell).

「攻殼機動隊」中的主角草薙素子, 大概是動畫史上最強悍的女性角色, 她幼時患病, 全身上下除了腦子以外, 都被換成了生化零件, 長大後成為帶領警政特攻隊的核心人物. 在任務中所向皆捷的素子, 心中其實並不平靜, 對自己半人半機械的存在, 以及人的本質不斷發出疑問. 脫離肉身獨立存在的思惟與記憶, 是否還能稱之為人? 這, 就是 "Ghost In The Shell" 裡的 "Ghost".

看慣了現在的3D電腦動畫技術, 1995年出品的「攻殼機動隊」視覺效果可能不會讓人眼睛一亮, 但在那個年代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更重要的是攻殼機動隊比Blade Runner更進一步, 對未來世界的社會結構做更深入的描繪. 在這部動畫中的未來, 決非一塵不染的光明世界, 城市貧富懸殊, 充滿了黑暗的角落. 縱有先進科技, 每個人的腦子都與龐大資料庫相連, 但不代表人們變得更有智慧, 反而因為過於依賴資訊, 電腦網路成為各種罪犯的溫床. 這部動畫的敘事乾淨俐落, 毫不造作, 讓2004年的續集 “Innocence” 相形見拙. 雖然如此, “Innocence” 的視覺效果令人驚歎, TV版 (Ghost In The Shell Standalone Complex) 則因為時間較長, 政治經濟的背景設定更詳細, 佈局更廣, 值得科幻迷一探究竟.

除了攻殼機動隊, 最近看的 Ergo Proxy (死亡代理人) 也花不少力氣闡述人與機器的分際, 充滿了濃厚的存在主義色彩.

看了那麼多科幻動畫, 雖然劇中充滿了艱深的科學名詞, 但其實絕大部分並不重視名詞背後的科學精神, 張冠李戴想當然耳的例子所在多有. 甚至在劇情邏輯出現漏洞的時候, 也總是用一些不怎麼科學的神秘事件來收尾. 對這些動畫而言, 科學充其量只是讓作品看來高深難懂的障眼法. 小成本製作的「星之聲」, 利用光速旅行產生的時間差異, 來敘述一個漸行漸遠的愛情故事, 是我所看過唯一一部真正動用到科學理論的動畫.

小時候常常疑惑: 為什麼無敵鐵金剛要長得像人一樣? 設計卡通的人太沒創意了. 現在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正是日本科幻動畫的基本精神. 人類藉由機械, 不僅在生活上獲得方便, 更進一步具有控制自然的能力, 晉身到神一般的存在. 然而擁有這樣的能力, 也足以迅速毀壞人所珍視的世界, 甚至改變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

想想上世紀以來的科技發明, 汽車飛機電腦網路基因改造, 對人類生活有多大的改變, 就知道這不僅僅是動漫御宅族的幻想. 加上日本親身經歷了原子彈的巨大毀壞, 對科技又怕又愛的情結, 恐怕要比其他國家更甚. 就這一點來說, 機械既是神, 也是魔, 難怪它們在動畫中常常要以人形出現了.

附註: 這裡所提到的動畫, 都可在維基百科找到, Anime News Network 也有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