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 In Wonderland: Kino’s Journey

這次要介紹的動畫獨具一格, 在我心中一直有著特殊的地位. 但是如果想看緊張刺激的劇情, 纏綿悱惻的故事, 或是卡哇依的美少年美少女, 很抱歉, 只怕要大失所望了.

奇諾之旅是剛開始看動畫時所接觸的片子. 在影片剛開始時, 就緩緩打出了它的副標題:

世界…並不美麗, 但這正是它美麗的緣故
(世界は…美しくなんかない。そしてそれ故に美しい。)

Kino是一個瘦小而不起眼的年輕旅人, 經常穿著白襯衫和一襲風衣. 唯一的旅伴, 是一輛和他形影不離, 會說話的摩托車 Hermes.

Kino的世界, 是一個和我們所在十分不同的世界. 那個世界中有許多國家, 除了少數爭戰的國家外, 國與國間相隔甚遠, 老死不相往來. 旅行在這個世界中是相當辛苦的, 不但要橫越沙漠峽谷等地理上的險阻, 對付攔路打劫的強盜, 還要面對每個國家截然不同的風俗習慣.

Kino旅行的原則, 是不在任何一個國家停留超過三天, 深怕自己待久了就會想安頓下來, 無法持續旅行了. 對於Kino而言, 旅行不僅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過程, 更像是存在的目的, 或是生活本身的一部份.

跟隨著Kino的腳步, 我們到了各式各樣的國家, 像是 “分享痛苦之國”, “人吃人之國”, “預言之國”, “和平之國”, “大人之國” 等等. 這樣周遊列國的情節, 很像中國的舊小說 “鏡花緣”, 藉由各種奇風異俗的幻想之國, 來嘲諷現實的人生. 然而和熱鬧紛呈的鏡花緣不同, 奇諾的旅程是個孤獨的旅程, 在冷冽中帶著童詩一般的韻律, 更近似於法國作家聖修伯里“小王子”的感覺.

奇諾之旅中的國家五花八門, 就像一個個小烏托邦. 但是這些依照人們信念所建立起來的國家, 卻往往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灰字會透露部份情節)

以 “分享痛苦之國” 為例, 有天Kino到了個一塵不染的城市, 住了三天還沒看到半個人, 原以為這是個全由機器所控制的空城, 臨走前卻意外發現, 所有的居民都躲在偏遠的城外, 過著獨居的生活.

原來在幾年前, 這科技進步的國家發明出一種液體機械, 喝下肚子以後, 就像心電感應一樣, 能不經過語言, 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傳播到別人心中. 這真是個劃時代的偉大發明啊, 有什麼語言文字, 能比毫無保留的心靈交流更加直接有效? 而且如果每個人都能對他人的喜樂痛苦感同身受, 豈不就世界大同了.

於是在某天舉國歡騰, 人人都喝下了這種神奇飲料, 沒有例外. 因為如果不喝, 別人都在背後“心心相印”的時候, 自己豈不是被排除在社群之外了.

很快地, 大家就發現了嚴重的後遺症. 沒人能忍受自己最細微的思緒全年無休向四周廣播; 也沒人願意無時無刻接收來自別人的痛苦與抱怨. 越是親近的人, 越快反目成仇. 然而這是一項無法逆轉的科技, 解除痛苦唯一的方法就是和別人都離得遠遠的, 讓思想無法互相傳遞. 最後整個國家的人, 都變成一座座的孤島…

整個奇諾的旅程, 全由這些簡短又寓意深刻的小小故事組成, 表面上描述的是奇怪國家的奇怪事, 卻暗地直指人心, 讓觀眾驚奇嘆息之餘, 不禁為作者豐富的想像和觀察力鼓掌叫好.

Kino不僅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到三天以上, 而且一直是個旁觀者, 冷眼看形形色色的事件發生, 卻很少想到要涉身其中. 雖然他是個神槍手, 卻絕非行俠仗義的英雄, 不到必要時 (絕大部份是他自己生命受到威脅時) 不去插手過問別人的事情. 這樣的態度一方面出於對人的不信任, 一方面也因為無論出於善意與否, 旅人終究是要離開的, 他並不認為自己有改變他人命運的權力.

從Kino和摩托車Hermes的對話之中, 我們知道他絕非冷酷無情, 也經常因為旅行中的所見所聞感到困惑: 為什麼充滿善意的理想總是在最後變了調? 為什麼人們總是重複同樣的錯誤, 再用堂皇的名目來掩飾過錯? 為什麼這世界充滿了強者欺凌弱者, 弱者欺負更弱者的事情? 世界的不公不義, 其實只是反映了人性的不美不善. 而 Kino的獨善其身, 也許是在這樣的世界中, 唯一能夠不受羈絆, 繼續行走下去的辦法.

世界雖不美善, 但這只是其中的一面. 富庶繁榮的國家可能靠掠奪他國而活, 窮苦國家的人民可能更自足快樂. 世界之美, 並不在整齊劃一的美善準則, 而是在於它包羅萬象的各種面貌.

Kino漫長的旅行終點何在? 只怕連作者都不知道. 當走遍千山萬水, 看遍世間冷暖後, 或許Kino終於能找到一塊歸屬之地. 或許這地方並不存在, 只能默默留存於旅人心中, 某個沒有被塵土覆蓋的角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