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迷宮
週末去參加大學社團的聚會, 從學校畢業二三十年, 大家能夠在遙遠的異國同聚一堂, 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與會的都是比我們大十歲的學長學姊, 除了我們以外, 個個事業有成, 孩子也都長大成人, 所以剛開始的話題都繞著孩子的工作及婚姻打轉. 談了一會兒, 大家開始回憶起大學時在社團的日子, 一提起那時的點點滴滴, 每個人都眼睛發亮, 彷彿又年輕了起來.
“我上次碰到你那時候的女朋友, 叫什麼來著? ” 一個嗓門特別大, 愛說笑話的學長(姑且稱之為學長A)忽然說起陳年往事. “想當年還有好幾個倒追你的…” 被他點名的學長B, 顯然以前是個很受女孩子歡迎的風雲人物, 咕噥了幾句 “不記得” 之類的話, 不知道是真的忘記, 還是因為旁邊太太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
看到大家期待的表情, 學長A越說越起勁: “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我們約女孩子出去玩? 女孩子全圍在旁邊聽你彈吉他, 我們其他的男生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等…” 學長B一臉疑惑, 這次看來是真的不記得. “我們高中是同學嗎? ”
學長A忽然張口結舌, 那情景極為有趣, 大家都笑起來, 笑聲裡摻雜著幾分尷尬. 然而幾十年前的事情, 沒有人想認真追究, 話題一轉之後, 聚會在和樂的氣氛下繼續.
事實是: 他們的確是高中同班同學. 只不過被學長A牢記終生的這些事, 對學長B卻似過眼雲煙, 完全不著痕跡.
近來常聽長輩講古, 畢竟年代久遠, 重複得多了, 有時前後內容不甚連貫, 或互相牴觸, 還得自行推理一番. 不禁覺得記憶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在別人的記憶中遊走, 就像進了迷宮一樣. 走在其中, 看到的不僅不是事物的全貌, 反而充滿了個人好惡偏見所形成的迂迴道路. 對於自己的記憶, 則更難客觀以對, 記得的往往只是自己選擇記得, 被潛意識美化了的事情. 記憶之片面與不可信賴, 可見一斑.
我所記得的自己, 和別人記得的我, 是不是相差甚遠? 記憶中是否盡是自己的得意事跡, 卻忘記了曾經做錯的事情? 別人都不記得了, 自己卻始終耿耿於懷的記憶, 是否有必要把它們從迷宮中挖掘出來丟棄, 好讓自己不受過去的情緒阻礙, 才能認清事情的真相呢?
從聚會出來回家的路上, 車燈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塊路面, 道路兩旁, 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天, 已晚了.
Comments
很抒情的結尾呢。
Posted by: hayashi | February 10, 2007 11:21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