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信仰
應學姊的邀請, 到本地教會去參加合唱團的練唱. 練習場地在靠近中國城的華人教會, 一堆亂糟糟的商店之間, 外面看來很不起眼, 但是一走進去, 還沒走進大廳, 就能聽到裡面傳來豐富的和聲.
推開廳門而入, 在靠近門口的長椅上坐下. 練唱是為了九月份在林肯中心的一場慈善演出, 集合了大紐約地區 (包括紐約市, 長島和新澤西) 好幾個華人合唱團. 由於大家分散各地, 要湊在一起練唱十分不易, 所以只好勞駕指揮大人在各處奔波, 先分別帶當地的合唱團練熟, 然後再合在一起.
曲目是莫札特的加冕彌撒 (Coronation Mass), 為這位音樂神童二十三歲時所作, 常被用在節慶典禮的場合. 莫札特一共寫過好幾首彌撒曲, 這首加冕彌撒是遵照當時薩爾斯堡大主教的囑咐所寫, 長度只有二十幾分鐘, 編制卻沒有縮水, 用到了所有的聲部和大彌撒裡所用的樂器. 和大彌撒相比, 這首曲子輕快活潑, 很有重唱的感覺.
躲在後面聽了一會兒, 被學姊發現了, 遞過來一本譜: “坐到前面來一起唱吧. ”
坐進自己的聲部, 先左右瞧瞧, 有點訝異, 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歐吉桑歐巴桑. 大家對曲子還不熟, 全靠指揮把速度放慢, 拍子打響才唱得起來. 而我更糟, 原本即席視唱的能力就不佳, 加上很久沒唱了, 雖然是C大調, 升降記號也不多, 沒走音就謝天謝地, 至於那些拉丁文的歌詞, 就只能嗯嗯啊啊打混的份了.
基本上, 彌撒都包括以下的經文:
Kyrie (垂憐經)
Gloria (光榮頌)
Credo (信經)
Sanctus (三聖哉頌)
Agnus Dei (羔羊經)
這些曲子全是天主教儀式所用的經文, 每一首都只有幾句歌詞, 不斷反覆, 而且不管是由哪位作曲家來撰寫, 歌詞就是那幾句. 好在是這樣, 否則要把那些有唱沒有懂的拉丁文全背起來, 記性不好的我可就糟糕了.
即便不是宗教音樂, 整個西方古典音樂史, 都和宗教有不可分割的緊密關係. 重要的作曲家如巴哈, 韓德爾, 莫札特, 貝多芬等等, 都曾譜寫過許多宗教音樂.
我最喜愛的作曲家巴哈, 是為教堂譜曲並彈奏管風琴的樂手, 聆聽巴哈的平均律, 不管信不信教, 都讓人彷彿置身寧靜平和的天堂. 而莫札特的安魂曲, 卻讓人覺得好像在死後的世界裡, 面對不怒而威的天使與神祇.
當黑人靈歌歌手, 以渾厚嗓音緩緩唱出 “Sometimes I feel like a motherless child, A long ways from home…” 的時候, 那種在迷失中渴求指引的哀傷之意, 聽了很少人能不為之動容.
照理說, 對於不是基督徒的愛樂者而言, 一首宗教歌曲的好壞, 和歌詞裡是否讚揚上帝沒有關係, 而是去除了宗教意味的音樂本身, 是否還能使人感動. 然而就我的經驗而言, 即使刻意忽略了樂曲中的宗教含意, 從音樂裡所獲得的淨化與提升, 卻和宗教極為接近, 不能不說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把Kyrie和 Sanctus 走過一遍, 其他聲部還好, 加冕彌撒裡女高音常逗留在高八度Fa 至 So的換音區,而且有許多長連音, 唱久了嗓子很辛苦. 指揮說: “休息一下, 換首曲子來唱吧. ”
翻開另一份譜, 是首旋律簡單的聖詩, 歌詞是中文: “耶和華阿, 祢的慈愛上及諸天, 祢的信實達到穹蒼, 祢的公義好像高山…”
我開口唱著, 卻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彆扭的不是曲子本身, 而是我自己. 對於一個不信教的人而言, 唱著這樣的歌詞, 就像基督徒唸南無阿彌陀佛一樣感到坐立不安.
試著分析自己的感覺: 幾分鐘前才唱的彌撒, 同樣也是宗教歌曲, 為什麼就能夠毫不介意地接受? 是因為莫札特的音樂感染力太強, 還是因為彌撒是似懂非懂的拉丁文, 唱的時候不會讓人直接聯想到歌詞裡的涵義?
環顧四周, 前來練唱的大多是唱詩班的成員, 雖然並不隸屬於同一教會, 從歌聲中可以感受到他們同聲一氣的虔誠之心, 似乎比剛才唱彌撒曲的時候還要起勁.
忽然迷惑起來, 唱著無法認同的宗教歌曲的我, 到底要藉自己的歌聲來表達什麼?
我還沒有找到答案.
Comments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用我們的母語發音
隔了一層比較不會有芥蒂吧
說到這個 我認識的信仰佛教的人沒怎麼排斥基督教的事
基督或天主教的朋友就分的很清楚
舉例 討論資訊時.寫有其他神明的紙擺到她電腦上
馬上有動作.將紙片移開
Posted by: akira | June 25, 2007 03:14 AM
我並不特別排斥中文宗教歌曲,從大學開始不知唱過多少,大多是基督教的,其中也有不少中文的.這個週末又去練唱時還唱了一首台語的,辭意旋律都很優美,我就很喜歡.我也很喜歡江文也所做的聖歌.
唱歌的人總要能把歌曲和自己relate起來,才能唱出感覺.對於我這個"不受教"的,是不是能被音樂本身感動是最重要的因素,歌詞含蓄古雅,能和自身的經驗印證更好.如果音樂普通,歌詞又太過直白,就...
Posted by: lotuslee | June 25, 2007 12:29 PM
了解
Posted by: akira | June 25, 2007 09:05 PM
就我所知,常來這個網站的就有好幾位基督教徒.這其實只是我非常片面的感受,從宗教的觀點 I may have completely missed the point,希望不會冒犯到你們.
Posted by: lotuslee | June 25, 2007 10:25 PM
也許音樂是超乎一切的信仰吧:P
就像我聽到笛音 就像放鬆 放掉一切煩惱依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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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歐吉桑歐巴桑--> can't be!
Posted by: 聚水藏風 | June 26, 2007 02:48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