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time
頭一回獨自到公園來聽紐約愛樂的免費音樂會, 我準備充分, 不僅帶了防水墊布, 還有冰水, 蘋果, 櫻桃, 燻起司, 餅乾, 蝦味先, 足足一整個背包的食物.
八點開始的音樂會, 七點半才到. 本來還很慶幸能找到一小塊空地, 坐下來不久, 才發現自己選的是個 “路衝”.
從我所在的狹小空地上, 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鞋子: 涼鞋球鞋高跟鞋, 短褲牛仔褲西裝褲, 還有黝黑的飛毛腿, 修長白皙的美腿, 打了石膏的受傷腿. 一轉頭, 某個女孩的裙擺就輕柔地從耳邊擦過. 我從來沒有近距離地觀察這麼多的腳丫子, 只怕有上千隻吧? 全都打從我眼前跨過, 努力在這擁擠的大草坪上找到一席之地.
看不見樂團, 望不見指揮, 頭頂穿流不息的人群只讓人頭暈, 只好把食物拿出來享受…咦, 蘋果怎麼吃起來沙沙的? 原來地上沙土被熙來攘往的路人帶起, 全飛進了我的食盒裡. 我努力向後縮, 把原本一個榻榻米大的墊布折成一半, 希望大家能從新騰出的空隙中跨過去, 然而地盤越小, 跨過的人也越肆無忌憚, 有些人更毫不客氣地踩在墊布上, 布的四角全被沙土染得黃黃的.
“你這樣是不行的. ” 坐在右邊的人忍不住開口, 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 “你要想辦法把地上鋪得滿滿的, 別人看到沒路可走, 就不會往這裡來了. ”
我斜眼望去, 右邊一家三口共佔了六張榻榻米的空地, 每個人都舒舒服服地躺著. 女孩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 更一點一點把野餐籃推向外面擴張地盤. 但是過道越來越窄, 過往路人沒處落腳, 就更加向我面前的空地踩過來.
我嘆了口氣, 在這個地方, 謙讓從來就不是一種美德. 女孩的父母果然了得, 把十來歲的小孩, 調教得比四十好幾的我還懂得生存之道.
音樂會開始了, 心急著想擠進草坪的人更多. 悠揚的樂聲中, 我卻縮在一呎見方的小坐墊上, 進退失據, 不知如何是好.
“快到這裡來! ” 一位老婦人在前面向我招手. 她本來坐在我的左邊, 靈機一動往前移了數呎, 把原本在面前的 “路” 變到背後去, 路上雖然還是人來人往, 只要視線不被遮擋也就無所謂了.
說得也是, 這偌大的草坪本來並沒有路, “路是人走出來的”, 自然也可以因人而動. 我回頭張望, 坐在後面的人佔地頗大, 比較不會受路人影響, 於是也搬到前面去.
視野豁然開朗, 終於能定下心來欣賞音樂. 加拿大女高音Measha Brueggergosman 的聲音圓潤清澈, 或許不及當年 Kathleen Battle 的纖細甜美, 但是力道十足. 唱完了Puccini (普契尼) 等歌劇選曲後, Measha 以Gershwin (蓋希文) 的 Summertime (夏日時光) 做為結束. Summertime是Gershwin 為歌劇 Porgy and Bess 所寫的一首搖籃曲, 即使沒聽說過這首歌的人, 大概也都對那慵懶的旋律很熟悉.
Summertime,
And the living is easy
Fish are jumpin’
And the cotton is high
Your daddy’s rich
And your mama’s good lookin’
So hush little baby
Don’t you cry
柔美的歌聲中, 我覺得自己像廣闊草地上的一株小草, 在夏夜涼風下輕搖, 幾乎要陷入甜美的夢境裡…忽然覺得背後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 大驚之下轉過頭來, 某隻熱情友善的狗兒在眼前吐著舌頭, 搖動的大尾巴正輕輕打在我的背上.
中場休息時間到了, 一片手機聲中, 人們又忙著進進出出起來, 有的出去趕場, 有的進來卡位. “And the living is easy…” 紐約這個城市, 連聽個音樂會也並不easy 啊.
Comments
哈哈，真有趣
只是辛苦你了
Posted by: 篤子 | July 25, 2007 01:2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