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rie
這輩子唯一積極參與的團體經驗, 就是大學時代參加合唱團了. 有些人可能以為唱合唱很容易, 反正人多, 氣不夠或唱錯都能互相補足, 這並沒有錯, 但是唱合唱並不僅僅如此而已.
聲音宏亮技巧卓越, 不見得就是好的合唱團員. 事實上合唱團最害怕的, 就是聲音獨具一格的歌者. 所以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是把每個音符都唱得完美無瑕, 而是聆聽別人的聲音. 一邊聽, 一邊調整音量和音色, 既要賣力地唱, 又要想辦法讓自己的聲音 “消失” 在和聲之中, 是合唱最有趣也最奇妙之處.
站在休息室的門口, 我充滿好奇心地向外張望. 這裡是林肯中心的後台. 林肯中心與卡內基音樂廳並列為紐約市二個最大的音樂廳. 卡內基有悠久的歷史, 林肯中心則是大都會歌劇院, 市立芭蕾和紐約愛樂的基地, 人文薈萃, 位於紐約市上西城最繁華的地帶. 一到夜晚, 燈火輝煌的廣場是許多遊客拍照留念的景點.
常常到林肯中心去聽音樂會, 但是走上舞台則是第一次. 原因是二個多月前在這個部落格所提到過的(按這裡), 被學姊找來參加華人基督教團體所主辦的音樂會. 音樂會的曲目包括小提琴獨奏流浪者之歌, 獨唱有古諾和普契尼的歌曲, 合唱則是三首中文聖詩和莫札特的加冕彌撒.
後台其實很簡陋, 舞台上有左右二個入口, 合唱團從舞台的左邊進入, 指揮獨奏則由右邊進入. 通往舞台的走道狹窄彎曲, 頭上全是各種管線, 地上高低不平, 完全不似台前富麗堂皇的音樂殿堂. 猜想右邊的入口大概不一樣, 否則很難想像如馬友友等名音樂家, 扛著樂器還得通過地上各種障礙才能走上舞台的窘態.
合唱一共有一百五十人, 為了表現彌撒曲的莊嚴氣勢, 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這就是我們幾個非教徒也被抓去充數的緣故. 想起某次練唱時所鬧的笑話, 有人問我是不是詩班的, 我回答: “不是詩班, 是合唱團的. ” 抬頭看見發問者充滿疑問的眼神, 才驀然理解到教會所說的 “詩班” 就是合唱團的意思.
一百多人全都擠在二間小小的休息室裡. 休息室的白牆上歪歪斜斜掛了幾幅複製畫, 一堆摺疊椅老早被捷足先登的團員坐滿了. 大家都著黑色的禮服, 氣氛卻一點也不肅靜, 有些人興奮地吱吱喳喳, 有些人則臨時抱佛腳, 快上台了還捧著樂譜猛K.“去叫他們不要練了, 待會兒上台就沒聲音了. ” 有人好心提醒.
“那樣…才比較好啊. ” 被問到的人小聲地說, 站得近的幾個人聽到都笑了起來. 有些人不但聲音大, 而且幾乎不看指揮, 站在他們旁邊唱歌, 要很努力才不會走音.
“演出要開始了, 請大家排好隊伍. ” 指揮面帶微笑走上前來, 帶領我們左右擺動, 活動筋骨, 然後大家魚貫走上舞台.
八點整演出正式開始, 主持人以中文英文各唸了一大篇感言, 接著牧師開始冗長的禱告. 我略帶尷尬地隨眾低頭, 眼角掃過舞台木色的地板, 明亮的大燈, 一直到台下的觀眾, 今晚的演出幾乎滿座.
“快結束了. ” 我無聲地對自己說.
演出的壓軸是莫札特的加冕彌撒曲. 四十人的管絃樂團和一百五十人的合唱團, 把舞台擠得滿滿的. 個子矮的我站在第一排正中, 距離前面的伸縮喇叭不到一呎, 讓人擔心隨時會被喇叭的長把手打到鼻子. 不像合唱團都是義務參加, 管絃樂團大多是受雇而來的學生(卡拉OK伴奏團? ), 有些年輕人弔兒郎當的, 彩排時還不時交頭接耳看手機讀報紙, 給我很糟糕的印象.
說實話, 對這次演出的期望並不太高. 團員素質參差不齊, 聲部也不平均, 一直到最近的二次練習才稍微有個樣子. 我們是中途插花加入的, 一共練習了七次, 參加的動機不是為了要榮耀上帝, 而是學姊的人情, 對大學時代合唱團的懷舊之心, 還有對在林肯中心演出的嚮往與好奇. 這二個多月來, 每個禮拜都要空出大半天的時間去練唱, 練唱時對歌聲品質的無力感, 練唱後和詩班也無法打成一片, 讓我暗地裡希望這整件事情趕緊結束.
然而終於站在舞台上, 發現心裡所想的並不是唱完了事. 不管音樂會的成果如何, 是不是為了榮耀上帝, 我所想的, 就像台上所有的人一樣, 只不過是盡力唱出自己最好的聲音罷了.
在那一瞬間, 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半個信徒, 我吸足了氣, 看著指揮緩緩舉起的手, 虔誠地唱出加冕彌撒的第一句: “Kyrie”.
* Kyrie eleison 是拉丁文, 意思是 “求主垂憐”
林肯中心的網站
Comments
這是售票演出嗎？
Posted by: hayashi | September 15, 2007 12:34 PM
是售票演出,演出收入作為慈善用途,這個基督教組織是專門服務海外華人社區的,所以來聽的絕大多數都是華人.
正式的演出相當圓滿,雖然比不上職業水準,但是比任何一次的練習都要好,四位獨唱音樂家的聲音都很美,小提琴也不錯,我想花錢買票的人應該會覺得蠻值得的.
大家都花了很多心力,最辛苦的是我的學姊指揮,要把一個參差不齊的團帶到這樣的水準,真的需要非常的決心和耐心.
這次演出讓我學到最多的, 其實就是拋棄成見, do the best you can, 尤其站在舞台上的時候, 真的就是不管怎樣, 盡力而已.
後遺症是一星期後, 腦子裡還不斷轉著演出的曲調和歌詞: "耶和華啊..." 還蠻厲害的. :-)
Posted by: lotuslee | September 15, 2007 07:08 PM
妳看交響情人夢
就知道指標也是很辛苦的
Posted by: @KIRA | September 18, 2007 03:38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