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記事
五月初的Bike New York (以前的舊文) 離現在只有二十多天了，在某人軟硬兼施下報了名．為了避免到時候體力不濟，只好趕快開始密集訓練．在人多車多的曼哈頓，最好的練車場地就是中央公園．環園大道週末禁止汽車通行，騎一整圈大約是六英哩(~十公里)，是慢跑，直排輪和自行車的天堂．
【公園】
一進入公園，剛好是個上坡．
雖然環園大道是平坦的柏油路，但是地形高低起伏不定，平時走路完全沒注意的小斜坡，騎了幾分鐘就心跳加速氣喘如牛，讓人信心大失．咬牙撐過了這一段，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才發現上週還光禿禿的公園，現在已是一片繽紛，粉色的櫻花，艷紅的木蘭，潔白的梨花，沁黃的洋水仙，全部都搖曳在春風裡，在空氣中散佈著若有似無的香氣．公園裡的人也多了起來，運動的，遊戲的，散步的，蹓狗的，路邊傳來薩克斯風的聲音，街頭藝人也趁著大好春日入駐公園，讓大家分享他們快樂的樂音．
枝頭剛抽出的新綠，讓人忍不住雀躍的心情，我把車停在路邊，四仰八叉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注視著頭頂枝幹間的藍天白雲．沒想到才幾分鐘，一輛維護公園的小卡車就停在面前，有人探頭出來詢問：「你還好吧？」
「謝謝，我沒事．」我趕緊坐直身子，放眼望去，草坪上到處都是或躺或坐的人，好心卻又多事的司機先生為什麼單挑我呢？也許剛才爬坡筋疲力竭的樣子太啟人疑竇了．
躺在草地上真是舒服啊，幾乎讓我忘記自己為何而來的．然而我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跨上車，重新加入慢跑與自行車的人群．
【馬車】
往南進入觀光客密集的區域，交通狀況也變多了．扶老攜幼穿越道路的遊客，和絡繹不絕載著遊客溜達的馬車．在人潮中左閃右躲之際，第一次發現有人拿著畚箕掃把，是公園裡專門清掃馬糞的工作人員．天氣變暖，馬車的生意很好，一輛接一輛駛進園來，老遠就能聞到濃重的馬味．我放慢了速度，好奇打量和自己並肩而行的大型動物，牠們鮮豔的頭飾隨著達達馬蹄聲，規律地在風中晃動著．
拉車的馬和供人騎乘的不同，身形比較矮，馬腿粗壯，巨大的眼睛旁邊罩著眼罩，使牠們只能看著前方，不為週遭的嘈雜人車所驚擾．如果去除了眼罩，當牠們看見旁邊的綠草如茵，是不是會想要擺脫身上沉重的車轅，在芳香的草地上打一個滾兒？
駕車的馬伕口若懸河地講解，觀光客相機的快門聲響個不停，然而馬兒只是穩穩踩著步子，心無旁騖地向前走去．或許牠們也和我一樣，什麼都不想，只是不斷透過反覆的勞動與汗水，讓自己沉浸於久違的溫暖陽光中．
【爬坡】
從公園的西邊穿越到東邊，然後沿著道路往北，在七十二街左右開始另一段上坡．這個上坡並不陡，但是比較長，大概有十來條街口．才剛開始上坡呢，我就如臨大敵般用力踩著踏板．這段上坡其實沒有那麼難，但是常常讓我後繼無力，最後只好推車上坡，檢討緣由，心理障礙的成分居多．
其一是缺乏準備．前面有很長的平路，遊人如織令人目不睱給，不覺東看西看放慢了速度．等到車速明顯減緩的時候，想要加速已經來不及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是如此，平順的時候，如果不鬆懈下來，繼續保持一定的速度，累積起來的衝勁和動量，往往能幫助自己衝破下一個難關．
從小聽了無數遍「居安思危」的寓言故事，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只有在騎車爬坡時才真切體會到了．
隨著上坡的時間增長，車速也越來越慢，即使換到最低檔，還是有踩不動的感覺．二輛自行車從身旁呼嘯而過，我沒有抬頭，專注著踩踏的動作，把視線集中在前方二呎的地上．
對我而言，挑戰上坡的時候，最忌諱去看旁邊的人．或許某些人可以因同儕壓力表現得更好，這招在我身上卻適得其反．每次累得半死的時候，看著別人舉重若輕揚長而去，往往讓我更覺得力不從心而氣急起來，然後灰心氣餒乾脆放棄．如果不管別人，只是照著自己的步調向前，就算慢了點，總還是能支持下去．
自詡為與世無爭的我，平時隱藏著的好勝心，卻在這件事上令人驚訝地露了餡．
「努力！努力！努力向上爬．我頭也不回啊汗也不擦．」腦中轉著胡適作詞趙元任譜曲的那首「上山」，也不知重覆了幾遍，轉到「前面果然是平坦的路」的時候，終於抵達坡頂．
停下來喝幾口水，在反射著陽光的大都會博物館玻璃牆邊，我忽然意識到馬兒戴眼罩的原因，或許不完全是為了怕牠們受到驚嚇．當牠們看到一輛輛自行車快速地超越自己，難道不會升起與人一較長短的衝動，撒開四蹄向前奔跑起來？嘿嘿，那麼騎車時故意「目不斜視」的我，豈不是也和戴著眼罩的馬兒如出一轍嗎？
回頭望去，後面的馬車、慢跑者、自行車、直排輪，或快或慢，彷彿追趕春日般，一齊湧上坡來．
然而春天，早就在這裡了．
Comments
爬山上坡的時候
永無止盡的上坡路啊
無意中就在心裡低吟著某句詩
『森林已在我的腳下
我的小屋仍在上頭
.....』
鄭愁予的詩
出盡力氣，整個心都空了
只剩詩句回蕩
當上到山頭時只剩下空白
如果有心理預備的話
很早就會做助跑動作
加速、在起步那剎那全力上衝，以衝出個速度
第一次不熟的話比較累
可是
第一次最好玩，最叫人印象深刻
我騎腳踏車最怕下坡
又愛一衝而下的快感
又怕剎不住瞬間毀滅
上坡容易啊
頂多下來用牽的
騎腳踏車是能見出自己的個性
Posted by: 篤子 | April 21, 2008 01:44 AM
>>騎腳踏車是能見出自己的個性
同意．我算是比較膽小的人．下坡時總是一直煞車讓自己慢下來，所以從來沒有到達控制不了的速度．
上坡則是體力的問題，很久沒運動了．動了三個星期才覺得身體適應了．
Posted by: lotuslee | April 21, 2008 07:53 PM
>>粉色的櫻花，艷紅的木蘭，潔白的梨花，沁黃的洋水仙>>
色彩多麼繽紛
春日最是適合騎車晃盪，陽光和熙，微風沁涼，花、樹、秧禾一片欣欣向榮，我也很喜歡。
只是我怕吃苦，從來只在平坦的田園踩踏，無法體會力氣放盡的痛快。
Posted by: 橘子 | April 22, 2008 01:22 AM
在平坦的地方騎車, 享受田園風光很棒啊. 比起在健身房原地踏步要有意思多了.
Posted by: lotuslee | April 23, 2008 08:0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