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d Wild West (下)
「那棟房子，你絕對不會錯過的．」
我們的目的地是某個小鎮新蓋的行政中心．小鎮位於Dallas南方，開車繞來繞去只找到一棟看來很普通的老房子．剛好旁邊停了另一輛車，車主是本地人，告訴我們這裡是舊址，新的行政中心搬家了．
「前面兩個路口左轉就到了．」老先生語帶玄機：「那棟房子，你絕對不會錯過的．」
德州這地方一向給人財大氣粗的印象，像即將卸任的美國總統布希先生，其蠻橫作風就常常被人嘲笑為「牛仔政治」．反映在建築上，說好聽是百花爭妍，設計師具有充分發揮的空間，說難聽的話，就是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都蓋得出來．反正佔地廣大， 往往方圓數里內就這麼一棟房子，只要屋主高興，覺得礙眼的人走遠一點也就是了．
但是雖然心理已經有所準備，這麼「有趣」的房子還是讓我大吃一驚．
小小的山坡上，坐落著一大棟粉紅色的警察局，一排排銀色排水管裸露在粉色的牆上，上面還有閃閃發光代表德州的星星標誌．哇，簡直就像小女孩的夢幻城堡．
什麼樣的市民會選用粉紅色來蓋警察局呢？可惜這是禮拜天，門戶緊閉，裡面什麼人也看不見，如果裡面坐著打扮成聖誕老公公的警察，我多半也不會感到驚訝．背面鮮橘色的行政中心，一排參差不齊的天窗突出在銀色的屋頂上，好像朝向天空的透明煙囪．
走近一看，牆後露出的鋁門窗顯示整棟房子其實只是很典型的辦公室建築，用的是便宜的材料，施工品質也頗為粗糙．夢幻的粉紅牆壁只是一層鬆垮垮地套在外面的硬殼罷了．專業建築師看到這樣的房子，大多都會皺起眉頭大搖其頭吧？
就像在森林裡發現糖果屋的Hänsel 和 Gretel，我們一面繞著房子打轉，一面興致勃勃欣賞這個不知該稱為俗氣，還是具有特殊幽默感的地方．在Louis Kahn 和安藤忠雄所蓋的偉大建築前，這粉紅色的警察局也許是不值一提，然而在那個天清氣朗，綠草如茵的下午，我們的確是快樂的．
Stockyards
Fort Worth 最有名的觀光景點，大概就是 Stockyards了。位於市區北方，百年前的牛馬豬羊的交易所，目前已經變成了博物館，街上全是紀念品商店，酒吧，餐廳等等。爲了讓遊客略窺當年盛況，每天兩場的趕牛遊行，是觀光景點的噱頭之一．
來此前本不知有這樣的遊行，在旅館提供的導覽書裡看到幾張黑白照片，斜倚在老街招牌下的牛仔，百無聊賴看著街上的牛群，不知怎麼讓我覺得有種日暮黃昏的破敗悽涼．於是決定前往一看．
現在的Stockyards是個以觀光為主的地方，主要的大街旁都是賣紀念品的商店，還有手執肋排大快朵頤的遊客．下午四點半，短短的街道兩邊站滿了觀光客，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台數位相機，當牛群從街道遠方出現，四周立刻響起了此起彼落的快門聲。
牛隻們井然有序地走在大街正中央。四名牛仔騎馬在牛陣之中，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不時吆喝幾聲，引導牛隻緩步前行。這是德州著名的長角牛 (longhorn)，每隻都毛色光亮，體格健壯，頭上長著一對彎曲的長角，令人見了心生畏懼。
十九世紀中，遍地牧場的德州，一頭牛在本地只賣四美元，如果運送到美國東部，則可賣到十倍的高價．那時火車路線還沒到達德州，各地牛仔必需長途跋涉，穿越奧克拉荷馬州，把牛群送往達堪薩斯州的火車站．當時的奧克拉荷馬州，還是由印地安人統治的地方，趕牛人不僅要避免與印地安部落發生衝突，還得想法子帶領一大群脾氣暴躁的牲畜，越過湍急的紅河．這是條難行的路，但是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成千上萬的牛群在牛仔驅趕下，踏出了一條趕牛專用的道路（Chrisholm Trail）．Fort Worth就是在牛仔們步上艱困之旅前，最後一個西方文明的據點．
一八七六年，火車路線終於抵達，來自波士頓的商人看準了時機，在此投資成立牲畜交易所，於是Fort Worth開始了它的黃金時代．
從德州各地而來的牲畜，在這裡被賣出以後，有些就地屠宰打包，由火車運往美國東部的城市．牲畜交易帶來了繁榮，也帶來了賭博和犯罪．賣牲畜得了好價錢的趕牛人，口袋的鈔票往往直接就進了市中心的銷金窟．電影「虎豹小霸王」裡的雙人大盜，就是在這段時期混跡於此地的．
二次大戰後，隨著高速公路和汽車的普及，火車不再是唯一的長途運輸工具，Fort Worth 的繁華也成過往，周邊的工廠紛紛關閉，最後連交易所也無法營運下去．1970年代， Stockyards被劃分為歷史保護區．
大約有十幾二十頭牛吧，等在路邊的觀光客倒有二三百人。我微微覺得有些失望，牛兒們閒適地逛著大街，倒像是進行早晚兩次的飯後散步一樣，威猛的牛角之下，卻是一雙雙溫馴的大眼，一點沒有傳說中長角牛狂野不羈的樣子。想當年走在這街上的牛，可是走在一條步向死亡的道路上啊．對當時的人而言，牲畜是為他們帶來財富的商品，牛來牛往的大街上，大概沒人會多瞧牠們一眼．
耳邊彷彿響起Joan Baez唱紅的那首Dona Dona:
Calves are easily bound and slaughtered
Never knowing the reason why
百年前在這條大街上，拍賣市場的喧鬧和待宰的牛鳴連成一片，比起現代人眼不見為淨，按部位處理到完全看不出原本形狀的超市肉品，到底是哪一種才比較殘酷呢？看著路邊為了幾頭牛而興奮不已的觀光客，眼前的景象忽然顯得荒謬起來．
十幾頭牛一下就走完了，擠在路邊觀看的人們也一哄而散．牛仔打扮的老人坐在路邊彈吉他，等待路過遊客丟下的零錢，那個西部牛仔快意恩仇趕牛拓荒的時代，只能從老電影裡面才能尋得了．
Comments
呵呵 這樣說來
我好像又多了解 dona dona 這首歌多一點點了呢 ;p
Posted by: 聚水藏風 | November 24, 2008 08:46 AM
趕牛的描述讓我想起了滿喜歡的一部片子《城市鄉巴佬》
劇情都不記的了，但幾個場景，趕牛過河等都令我印象深刻
從那時候開始很喜歡比利克利斯托
那部片子很輕鬆又浪漫
還有《斷背山》....
Posted by: 篤子 | November 27, 2008 11:20 PM
聚水藏風:
dona dona 是我初中學會的前幾首英文歌. 那個時候別人送我一把吉他, 從書上學了幾個和絃, 就自彈自唱起來, 自己覺得蠻有一回事的. :-)
篤子:
寫的時候也想到這兩部類型全然不同,但是都很好看的電影.
Posted by: lotuslee | November 28, 2008 11:48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