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飛翔
從這個月起，決定每週一次開車去上班。
我是個非常討厭開車的人，拿到駕照十幾年，開車的次數卻屈指可數。這次的決定讓我自己都很意外，大概是想刺激一下久久未曾分泌的腎上腺素，打破一成不變的生活習慣。
喜歡開車的人常把開車和自由連在一起，彷彿坐上駕駛座就生了一雙翅膀，像飛鳥般自由自在。開車的確讓我感到飛翔的感覺，只不過那與自由無關...
對我而言，開車簡直就像小鳥學飛一樣提心弔膽、跌跌撞撞。老實說，自從開車以後，我就對公園裡那群到處亂飛卻從不撞成一團的麻雀們，感到由衷的敬佩。
上班的路程雖然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鐘，但幾乎是一條直路通到底，完全沒有迷路的可能。加上和塞車的方向相反，是任何傻瓜都能勝任的路線。
才把手放在駕駛盤上，馬上就緊張起來。一個年輕媽媽推著娃娃車從前面走過，想到自己握有她們的生殺大權，手心不禁冒汗，踩在煞車踏板上的腳也有點發軟。
好不容易上了快速道路，不再有遇見行人的困擾。這條路沿哈德遜河上行，藍色的河流一如往常寧靜， 隔著白色的跨河大橋，和天空雲影遙遙相對。
過了收費站，就離開紐約市的範圍，正式進入郊區。河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Parkway，也就是綠化的快速道路。
紐約市是Parkway的始作俑者，後來才擴展到美國其他的城市。它們大部分築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是高速公路出現之前的產物，路面較窄，大多風景優美，有如行駛在公園裡一樣。
最初的Parkway是供給有錢有閒的人開車兜風之用，路上常架設石頭的拱橋。古色古香的拱橋看似美觀，卻限制了出入車輛的高度，只有私家車能行駛其上，大型巴士則不得其門而入，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的窮人，只好望路興嘆了。
這是當時以都市計畫為名，實則階級歧視的一種變相設計。如今高速公路四通八達，Parkway早就失去原本的立意，不過拱橋的高度卻還是讓大卡車無法進入。曾經看過不守規定的貨車強行駛入，結果車頂被削去一半，情景相當悲慘。
撇開歧視的歷史不談， 路上少了橫衝直撞的卡車，在Parkway開車的確比走高速公路愉快得多了。
春光正盛。沉寂了整個冬天的樹木像商量好了一般，一夕間全冒出了新芽，鮮嫩到幾乎要掐出水來的綠色，在前方延伸而去。公路旁邊有清淺的小溪，還有一條綠蔭的步道，不少人在林間蹓狗慢跑，然而正在拼命跟上車陣的我，可沒有欣賞風景的閒情逸致。
除非在偏遠無人的地方，開車基本上是一種群體活動， 雖然有所謂的交通規則，但還是需要不斷揣測前後左右的企圖：前方打左轉燈的究竟是要超車還是忘了關燈？後面那個猛按喇叭的傢伙是有事情還是吃錯藥？...
開車這麼危險的事，居然建立在臆測的基礎上，真是令人吃驚。這樣的不確定性，說不定就是我討厭開車的原因之一。
話說「人心隔肚皮」，隔了鐵皮的人心其實並不難猜。 雖然汽車沒有表情，但是往往只要幾秒，就能看出裡面坐了個什麼樣的駕駛。
有人不肯屈居人後；有人只願當永遠的老二；有人謙遜禮讓；有人不斷改換跑道。最辛苦的是那些不肯遵循群速的車子，要不就一往直前拼命超車；或者是不管別人跑多快，一定要堅持自己的速度慢慢來。
右側快車道衝來了一輛法拉利跑車，在速限六十的路上開到了八九十， 幾秒內就跑得不見蹤影。驚歎之餘，忽然想到只顧著看比自己超前的快車，卻從來不曾在意那些速度較慢，遠遠被拋在後面的車。
世人總是注目遙遙領先的成功者，對於自己後面的人則懶於一顧。開車亦然。
我一邊開車，腦子裡卻閃著一堆「開車如人生」等亂七八糟的感歎，也難怪會開得手忙腳亂、不知所云了。
只有一次，我真正嘗到了飛翔的滋味。出乎意料之外，那並非發生在空曠的路面，而是在相當擁擠的交通中。
周遭的車子隔得很近，以幾乎同樣的速度向前奔馳。由於相對速度的錯覺，前後左右的車子像是靜止不動。在某個瞬間，我感覺自己失去了重量，飄浮在高速所凝結的時空中。
「原來飛翔是這麼回事。」很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擔心害怕，只是專心一意，維持自己和同儕間的平衡狀態。
時間停止轉動 ，景物瞬間而逝，我們是一群朝九晚五的候鳥，以六十英里的速度貼近地面飛行。
Comments
Good Job!
I mean, DRIVING!
Posted by: 豬腦袋 | April 27, 2010 10:01 PM
好久沒開車了，快要忘了開車的感覺了呢
Posted by: 聚水藏風 | April 28, 2010 01:22 AM
有空開來華府，昨天才載一車親友走了一趟George Washington Parkway,一條近30哩的公園大道，沿著波多馬克河，一路通到華盛頓老家Mount Vernon,沿途美景盡收眼底.中途還能在Old Town Alexandria 歇個腳.
現在有車了，找個Weekend南下度周末吧!
Posted by: HM | April 28, 2010 07:58 AM
邊開車確實可以邊想事情的，當你更熟練時，當天氣好時。
你會有這些感覺是因為你是個太體貼的駕駛人了
如果你不太在乎別車的感受
永遠用自己的速度前進
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雖然別人會在駕駛座上把你罵到臭，但你可聽不到)
Posted by: 篤子 | April 28, 2010 08:03 AM
多謝各位前輩指點，小女子現在馬上要去開車了。
藏風
很久沒聽到你的消息，最近好嗎？
HM:
一路開到華府可是有點小挑戰啊，讓我安排時間一下。
Posted by: lotuslee | April 28, 2010 08:43 AM